美国总统大选对科学的影响

在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政治戏剧后,包括两次对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暗杀未遂和现任总统乔·拜登意外宣布不再竞选连任,美国的新闻报道和社交媒体讨论似乎已经详尽覆盖了即将到来的大选的每一个方面。但在政治中,正如在生活的许多方面一样,人们谈论的事情并不能讲述整个故事。表面上看,今年的总统选举主要集中在通货膨胀、边境安全和生育权。然而,深入挖掘,还有许多与科学和技术政策息息相关的关键问题也在危急关头。

尽管这些问题可能不会成为头条新闻,但它们对经济、环境、国家安全和公众健康及福祉的未来方向具有巨大的影响。今天的科学政策决策将奠定我们在未来10年、20年甚至50年生活的基础。作为一名民意调查员,我的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研究驱动选民投票选择的因素以及影响人们对科学看法的因素。我和同事们进行的民意调查帮助我们看到了公众整体关心的模式以及他们对未来选择的看法。

我们的工作还指出了一些新兴变化,这些变化可能对美国的科学产生持久的影响。对科学和政治的态度在过去曾被视为美国心理中的独立部分,但近年来我注意到这两者越来越交织在一起。我从前同事在皮尤研究中心和其他组织的民意调查中也发现,社会群体在科学态度上的显著差异。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分歧可能会对科学在社会中的地位产生日益重大的影响。政治党派归属是一个主要因素,但教育、种族和族裔及世代群体也是重要因素。

我在最近的民意调查中看到的情况为这次选举的利害关系以及公众可能选择或继承的未来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视角。COVID-19大流行在2020年将科学和科学家推到了公众关注的前沿,为那年秋天拜登击败特朗普的选举奠定了基础。但对单位处理疫情的争议迅速引发了尖锐而持久的政治分歧。近年来,我和同事们记录了政治团体之间对科学家信任度的意见分歧不断扩大。

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发现,从2019年1月到2023年10月,认为科学家“不太”或“完全不”可信赖以公众利益为优先的共和党人和倾向共和党的独立选民比例翻了一倍,从18%增加到38%。与此同时,尽管2023年调查中仍有61%的共和党人和倾向共和党人对科学家有至少温和的正面看法,但他们对科学家的强烈信任度有所下降。

相比之下,截至2023年10月,绝大多数民主党人和倾向民主党人(86%)至少对科学家充满温和的信任,而对科学家的最强信任度已回到疫情前水平。这些民意数据反映了公众中日益增长的对科学持怀疑态度的群体,他们相应地倾向于质疑科学家的发现和建议。这种怀疑态度可能以各种方式呈现。他们可能会支持“2025项目”计划中的建议,该计划包括前总统特朗普顾问的建议,即用政治任命人员取代许多单位的职业公务员。

科学顾问和基于科学的政策制定的影响已经被美国最高法院的一项裁决削弱,该裁决终结了一项由来已久的法律先例,即对联邦机构对法规解释的法律尊重(即Chevron尊重原则)。2024年的这项裁决限制了单位科学家在指导政策如何最好保护公众健康和安全方面的作用。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关于气候政策的政治分歧一直存在,这表明一旦在科学问题上出现政治分歧,除非有针对性地解决这些分歧的根源,否则它们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宽更僵化。扩大了的分歧会妨碍公民话语和建设性行动。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不同的观点在公民话语中是必要的。不论对具体规则和规定的看法如何,开放讨论科学证据和与科学相关的政策建议都是有价值的。

今年11月的一个关键问题将是特朗普和其他共和党候选人在保持工人阶级选民支持方面表现如何。曾经是民主党的坚固堡垒,工人阶级选民(简单定义为未获得四年制大学学位的人),特别是白人工人阶级,帮助特朗普在2016年赢得了选举,并已成为共和党2024年大选的重要组成部分。较少被讨论的转变开始于几年前,那时具有大学学位的选民,尤其是那些具有研究生教育背景的选民,开始坚定地与民主党保持一致。

为国家选举池媒体组织进行的出口民调发现,1988年,拥有研究生学位的选民在民主党和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之间大致平分。到2004年,拥有研究生学位的选民投票给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可能性提高了10个百分点以上。到2016年,这一优势增加到20个百分点以上。如今,美国人越来越受到他们的教育经历与政治身份和观点的联系所驱动的分化。教育水平还强烈影响了人们对科学的看法。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自2016年以来收集的调查数据,我和前同事经常发现,教育与对科学家的信任、对联邦科研资金的支持以及认为科学对社会的影响总体上是积极的观点之间存在很强的相关性。截至2023年10月,约8成拥有研究生教育的美国成年人认为科学对社会的影响主要是积极的(79%),相比之下,只有42%的高中或以下学历者持这种观点。

在2020年代表国家科学基金会进行的一项分析中,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约翰·贝斯利和国家科学与工程统计中心的德里克·希尔得出结论,“总体而言,美国对科学技术(S&T)持积极态度的最佳预测指标是教育”。各个教育水平的人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与科学互动。例如,天文学爱好者和观鸟者无需多年高等教育即可欣赏世界的奇妙。许多职业——如电工、汽车技师和医学技术人员——需要通过培训或自学掌握科学原则。

然而,拥有大学学位或更高学历的美国成年人更有可能接触到与科学相关的经历,如参加社区科学项目或参观博物馆。令人担忧的是,最强烈支持和参与科学的人越来越多来自于拥有大学或更高学历的那部分人口。这一模式强化了那些没有这种学历的人对科学的排他性印象,即科学不是“像我这样的人”的领域。基于教育的科学及社会中的科学家价值观的差异有可能进一步扩大,并在未来多年内成为公众舆论的一部分。

西班牙裔成年人在美国选民中所占比例不断增加,他们在几个战场州的选民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包括亚利桑那州和内华达州,每个州有超过五分之一的符合条件的选民。民意调查数据显示,在这个庞大而多样化的人口中,科学和政治的观点正在迅速变化。这些变化常常在仅观察全国人口的数据中被掩盖。在2020年之前,民调显示全国范围内,西班牙裔选民的民主党候选人具有大约2比1的优势。

最近的调查表明,这一群体对民主党的支持有所减弱。据盖洛普调查显示,从2020年到2023年,将自己归类为民主党人或倾向于民主党的西班牙裔成年人的比例下降了10个百分点。目前尚不清楚是什么驱动了这一政治忠诚度的转变,也不确定这一变化是否在这个多样化群体的所有部分发生。根据调查数据,西班牙裔美国人对科学的看法也在发生变化。

2023年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发现,49%的西班牙裔成年人认为科学对社会的影响主要是积极的,44%认为是积极和消极影响的混合,7%认为主要是消极影响。从2021年2月的63%和2019年1月的66%,认为科学对社会的影响主要是积极的西班牙裔成年人的比例下降了两位数。这一变化突显出需要更多关注影响西班牙裔美国人对科学看法和体验的因素。

在2021年皮尤研究中心对西班牙裔美国人进行的调查和焦点小组访谈中,马克·雨果·洛佩斯和我发现,科学及相关领域中缺乏代表性显著影响了人们对科学的看法和体验。大多数西班牙裔美国人(68%)描述自己对科学新闻有至少一定程度的兴趣。但只有26%的西班牙裔成年人认为科学家是“非常欢迎”西班牙裔人加入这些职业的群体;

29%认为他们不太欢迎或根本不欢迎西班牙裔人,还有42%认为科学家对西班牙裔人在这些工作中较为欢迎。大多数西班牙裔成年人表示,看到更多高成就的西班牙裔人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领域取得成功,将在吸引更多西班牙裔人攻读STEM专业学位方面有很大(50%)或一定(31%)作用。到目前为止的证据表明,年轻成年人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机会,以加深他们对科学的参与,对未来几十年公民话语产生潜在的影响。

在2024年由盖洛普和沃尔顿家庭基金会进行的一项调查中,Z世代(涵盖年龄12到27岁)的成员因其对科学家的相对高信任度而脱颖而出,正如他们在2023年所做的那样。与美国总体人口一样,这一群体对国会和新闻媒体的信任度较低。但73%的18至27岁的Z世代成年人和65%的Z世代青少年表示,他们对科学有很大的或相当大的信任。具有最强信任水平的Z世代比例(34%“非常信任”

科学家)远远高于任何其他群体和机构。只有13%的Z世代表示对军事有同样程度的信任。近年来,年轻成年人倾向于支持民主党。然而,没有保证这些选民会对选举结果产生影响。历史上,年轻成年人是最不可能登记并提交选票的年龄组。这个选举中的一个未知因素是泰勒·斯威夫特对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的支持是否会帮助说服斯威夫特超过2.4亿Instagram粉丝中的合格选民提交选票。

据《纽约时报》报道,在她发布帖子后的24小时内,有大约405,999人通过她的链接访问Vote.gov,它帮助人们登记选民并检查他们的选民登记状态。年轻成年人通常高度关注与社区中的紧迫问题相关的议题。在2023年11月对34岁以下选民的调查中,枪支暴力预防(26%)、应对气候变化(26%)和扩大堕胎的可获得性(19%)是仅次于经济的首要问题重点。

纽约时报/锡耶纳学院的一项单独分析发现,生育权已“超过经济成为45岁以下女性投票的最重要问题”。Z世代成员还对科学相关的工作表现出高度兴趣。在2023年由盖洛普和沃尔顿家庭基金会进行的调查中,四分之三的Z世代表达了对未来从事STEM相关工作的至少一定兴趣,这是一个增加参与的机会。“码女孩”等项目正在帮助增加技术和其他STEM职业的多样性。像阿斯彭研究所的“我们的未来是科学”

指导项目这样的努力帮助年轻人将科学工作与社会正义联系起来。但对于3000多万年龄在24岁以下的美国成年人来说,需要让这一多样化的世代看到STEM职业提供可访问和有回报的职业机会,才能将科学兴趣转化为终身职业。党派态度只讲述了部分故事。在与我们日常生活相关的科学领域找到共同目标是一个被忽视的机会,即便选民在实现这些目标的具体政策方法上存在分歧。

关于气候、能源和环境的公众观点,通常沿政治路线有显著差异。但当我和皮尤研究中心的同事们采访那些对气候变化不太紧迫的人时,即使是那些对单位政策有保留的人,我们也听到了对生物多样性和关爱地球原则的支持。在20多岁的一位男子的言辞中,“我认为不过度开发是非常重要的,这样仍有空间给自然栖息地。”一位50多岁的男子说:“让我们不要乱扔垃圾。让我们拥有干净的水。不要做任何会伤害地球的事情。”

同样,我们发现公众对提高优质和可负担医疗服务也有集体兴趣。2023年6月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一半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总体上占64%的美国人)认为医疗负担能力是当今国家的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2023年11月哈佛T.H. Chan公共卫生学院的一项调查发现,预防慢性疾病(83%)、预防和应对精神疾病(80%)、减少婴儿死亡率(79%)以及预防和应对阿片类药物和其他物质成瘾(72%)这四个医疗问题得到了公众所有群体的强烈支持。对人工智能(如ChatGPT)快速兴起的担忧也跨越了传统的社会分歧。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从2022年到2023年,自称“更多担忧而非兴奋”

关于人工智能在日常生活中应用的美国人比例从38%上升到52%。这些调查突显了公众对以AI为主导的未来的集体焦虑。我和同事们在对新兴科技的公众反应中一再看到这种反应。这种反应反映了在科学和技术发展上保持人类自主权的广泛共识。鉴于这些潜在的共性——对清洁和健康环境的价值、对可负担医疗的支持以及对AI的担忧——立法领导者在寻找共同立场时会有所收获。

有效立法中心的研究人员分析了立法成功背后的因素,根据议员提出的法案数量、法案推进成为法律的进展程度以及其影响力等15个指标对议员进行了评分。研究人员的主要发现是,拥有跨党派联署的国会议员在推进立法提案方面更为有效。即使是多数党的议员,如果他们提出的法案有跨党派的联署,也更有可能成功。

在这里也有一个机会,供公民组织鼓励公共讨论,突显共同价值和目标,并展示科学作为区分有效行动与无效或反效果行动的工具,而不是作为制定政策的推动力。这样的方法可能有助于对抗最近民调中看到的令人担忧的趋势,即美国对科学的态度沿着政治党派、教育、种族和民族群体分化。更广泛基础的科学信任感可能有助于打破政治僵局,改变这个国家的路线。Cary Funk是阿斯彭研究所科学与社会项目的公众参与科学高级顾问。

她是皮尤研究中心科学与社会研究的前主任,以及弗吉尼亚联邦大学生命科学调查的创始主任。本文是由阿斯彭研究所与Nautilus合作发布的“科学在选票箱”系列文章的第一篇。主要图像:Nosyrevy / Shutterstock